隐秘桃子

【楼镜】新年快乐 有刀慎入



明镜懂了。看着眼前的弟弟,这个她牵挂了半辈子的人,她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自从他留法归来,留在新政府做官,她没有一天不担心他的。这一天来了也好,不然她总担心他会走,总担心会失去他。

“我知道了”明镜低着眼睛呐呐地说。

不过随即她便拿出一副明董事长运筹帷幄的样子,那失神的样子,快到明楼还没来得及发现。然后她就扯着笑让他做好准备。

可明楼却依旧温柔。温柔的看着她,微弯着腰,嘴巴还噙着笑。一副我都听你的宠溺样子,那副样子让她软到不行。可明镜知道,就他主意最大,什么都不听她的,没按她说的去做一位学者,没按她说的保护好自己。

明镜撇开脸不去看他,转身一把扯掉了小祠堂桌子上的布,瓶瓶罐罐一应倒地,发出很大的动静,伴随着明镜让他滚出去的骂声。然后他笑着,想尽量不让明镜难过,然后说出那些难听又伤人的话。

他预料到了她的火气。

他知道三个兄弟争先走上救国的道路并且都是用最危险的方式让她很难过,但他同时也知道,最让她难过的是他们对她的隐瞒。在明台受伤之后,她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他知道明镜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依旧出门工作,去那个什么伪政府,做那个极其危险的灰色人。可是他也没办法,国是一定要救的。

只有让外人知道明家姐弟心有嫌隙,关系在一点点破灭,那样万一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才不会牵扯到她。

“胡闹!”

明楼一把将报纸摔倒办公桌上,拧着眉头怒吼道。周围的秘书都被吓到,立刻噤声。

“都出去!把阿诚叫来”明长官的怒气清晰的砸到每个人脸上,他们没有片刻停留,马上离开。

阿诚进来,看着桌上的报纸以及皱眉的明楼,开口说道

“大哥,我以为你和大姐商量过的要以这样的方式做给日本人看,所以新闻出来的时候,我没拦着。”

“我和大姐是说好了要做戏,要看起来不和睦,我们在家里大吵一架,家里有孤狼,效果完全够了。我也没想到她会登报要和我断绝关系。”

明楼依旧是皱着眉头,她知道明镜是为他好,想让日本人更相信。他也曾想过到不得已的那天,她会和明镜断绝关系,可是当他看到报纸真真切切的写出来时,还是难过了一下。这样的报纸和自己刚才的态度,再加上孤狼传话,日本人应该是不会怀疑了。可明楼心下还是有些不安,在这关头上,他又不能回家。不过再三思虑后,他还是吩咐阿诚做好准备,他夜里要回家一趟。

夜里一点。明楼站在明公馆,想起以前的日子。三兄弟在院子里运动玩闹,明镜在一边看着,那时候的热闹,怕是再也不会有了。如今诺大的明公馆只有明镜和阿香二人,想来也凄凉。但想起现在国不似国,家破人亡的多了,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明镜在明楼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夜里一点,小心翼翼地,一听就是他。说起来很神奇,明镜听的出来他们三兄弟每个人的脚步声。从不好好走路的明台,中规中矩的阿诚以及老成的明楼。

他从来没有跑着上下楼梯过,她想。

不像明台总是跑着,而阿诚高兴时也会小跑。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他要自己抱,自己逗他说要走了,再也不抱他了,他急忙跑上楼梯却磕破了嘴,满嘴的血满眼的泪可嘴里依旧喊着“不要不要”

那小团子举着两只小胖手,紧紧的抱住自己。他鼻涕眼泪混合着的血,蹭了她一身,也仿佛渗到她心里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血脉相连,也是从那时起,她才有决心要好好保护明楼,尽到长姐之责。她教他好好走路,不急不躁,教他念书,教他习字。直到父母双亡前,明楼都是一个翩翩公子。

“进来吧”

回忆被脚步声打乱,那声音停在她房门口,本想装睡的,却不由自主的开口。

“大姐,怎么还没休息”

“你不是一样吗”明镜看着高大的明楼,他依旧一副孩子的表情,诺诺的,用一副永远笑着的眼睛望着她。虽然是在这样高大的身材里,却从不让她感到违和。

明镜拿出相本,和明楼一起坐在沙发上,指着那一张张黑白照片,说着小时候的事。
 
明镜抱着明楼那张。
明镜喂明楼吃臻子酥的那张。
明楼举着双手要明镜抱得那张。
明楼拿着糖葫芦一路跑回家让明镜先咬第一口的那张。
明楼帮明镜系鞋带的那张。
明楼作为明镜毕业典礼的男伴二人穿着西装礼服在学校礼堂合影的那张。
父母去世后明镜第一次作为明董事长穿着老成的旗袍站在台上讲话而明楼则站在她身后当她的支撑的那张。还是明楼特意从报纸上剪下来放进相本里的。

明镜靠在明楼肩上,听明楼讲小时候的他。
 
明楼说非常喜欢吃她做的甜点,可惜她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明楼说小时候很希望她每天都可以在家里陪他,可是越长越大,事情越来越多,父母死后,陪他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
明楼说他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和她窝在一起听她讲故事,而他总是十万个问什么,问到她烦了他就指责她不认真,然后他俩就打起来,打累了又抱着一起睡着了。
明楼说对不起,明台刚来的那几年,她把本就不多的在家里的时间都分给了明台,他嫉妒,想引起她注意,所以才不怎么吃饭,不怎么说话,一边想着立刻长大,一边又想她能注意到他,不仅让她多操了很多心,而且也没能在那个时候替她分担丝毫。
 
明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弟弟,自父母死后,她对明楼的关心的确变少,公司、明台、阿诚,这些事情把自己的时间都瓜分的差不多了,留给明楼的,只有一次次的“照看弟弟”“成绩怎样”“去小祠堂”。不经意间他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明大少了。看着明楼和小时候一样水水的眼睛,明镜难得软了口气,软软的张口想要表达愧疚
 
“明楼”
 
明楼侧头,二人挨得很近,他很久没看过这么温柔的明镜了。不知是谁先,吻已经爬到脸上。等明镜回过神,已经从沙发到了床上。
 
“明镜”
 
明楼低沉的声音在在她耳边炸开,她楞了一下神,随后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上他的喉结,她感到他颤了一下,然后立刻动起来。她很紧张,初经情事,疼痛和快感冲击着她的大脑,一夜无眠,明楼总在他俩攀上高峰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爱,她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后当做没听到。
 
情事过后两人抱在一起,都默契的没说一句话,看时间差不多,明楼轻吻了她的眉心。
 
“我要先回酒店,你自己小心,明天晚上我再回来,恩?等着我,明镜。”
 
他又是那样笑着,明镜丝毫没有抵抗力,然后浅浅的回了句注意安全便翻过身去。
 
早上,阿诚送明楼上班,虽然大哥黑眼圈很重,眼里也有血丝,可是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最近要电令各小队保持静默,等把明台送出去,这一阶段就暂时没什么事了。”明楼一边和阿诚说着,一边想着明镜,虽然没问到她为什么没同他商量就登报,可是她总不会害他,况且确定了她的心意,完成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梦想,光想着就合不拢嘴,和毛头小子一样。到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对他报以异样的眼神,那眼神,他说不出来,总是不对劲。
 
“我脸是花的吗?还是衣着不对吗?”明楼疑惑的看向阿诚。
 
“可能是您今天笑着的样子太像汉奸了吧,大家比较习惯拉着脸的您”阿诚打趣的说到。
 
明楼瞪了他一眼,又搬出来那句“该整肃家风了”然后便坐到桌后,照例开始看报纸。阿诚看着自家大哥越来越沉的脸以及变红的眼睛,知道那是他发怒的样子。然后他一向稳重的大哥站起来就走,还从他手中抢过了车钥匙。阿诚抓起报纸一看“明董事长赴苏州将明长官移出族谱”
 
明楼不相信,明明几小时前还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这一会就回苏州了?发生什么事,明镜都不会将自己赶出明家的。可回到家,空空如也,他跑到明镜房间,被子没叠,空气中好像还有自己的味道,床头他忘记带走的袖扣清楚地昭示着他昨夜真的来过,他离开这里才不过几小时,他刚刚还沉浸在甜美的云端,这一刻却狠狠地摔到地下。他有一种巨大的被抛弃的感觉,深深的不安笼罩着他,他的头像爆炸了般的疼,来不及掏出阿司匹林,他又跑出去向苏州出发。
 
明楼到苏州明家老宅时,一众长辈都在,他更不安了,他在这送走了父亲母亲最后一程,他在这看清了这些长辈们的真面目,他在这看着明镜因想把阿诚纳入族谱被长辈们一番责骂。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那抹紫色,她最爱的那件旗袍。明楼第一次没有顾忌尊长礼貌,还没等他开口,那抹紫便张口
“明长官!您难道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吗?我明家庙小,容不下明长官您,请您以后少来打扰我们。虽说我们明家不向您一样位高权重,但也是有一定地位的,您这样不经通报就径直跑进来,还真是汉奸走狗的作风!”
 
明楼楞了一下,心好似被人挖出来一般的疼,他的姐姐,他的爱人,这样说他。
 
“行,行啊”明楼一边说着,一边撸了下散落在额头上的头发,然后抓起明镜就往外边走,明镜一边打他一边挣脱,还不忘嘴上骂他。明楼将她拖到从前他的房间,转身把她推到墙上,三两下扯开她上身的盘扣,一手捏着她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胸口上他留下的吻痕。
 
“明董事长好兴趣啊,刚和自己的弟弟交欢完,又立刻撇清关系,怎么样,是我夜里没将您伺候好吗,恩?要不我们现在再来一次?还是让外面那些狼心狗肺的长老们看一看你这个明董事长有多浪?”
 
预料之中的一巴掌,明楼不怒反笑,却听明镜再次骂他“明楼!你说我从来不宠你,是,我从小看你就觉得你藏着心思,总有些龌龊想法,就是没有明台通透。”
 
“我龌龊,行啊,明镜”两人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着对方,然后又用嘴堵住对方的嘴,牙齿碰牙齿,两人基本在撕咬,满嘴的血腥味,终于在明楼感受到一丝清凉后停了下来。明镜哭了。他一下清醒过来,赶忙帮明镜把衣服扣好。

明镜看着语无伦次的明楼,他不停的道歉,双眼猩红。全然没有之前整齐的样子,几缕头发散在额头上,显得及其无辜。回想起自己之前说的每个字,都无比尖酸刻薄,其实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在诛心。她当然知道她的弟弟是最勇敢的那个,当然知道她弟弟无论长到几岁,在她这里都是最真心的一个,也知道她弟弟绝不会做什么汉奸走狗。
明镜想为明楼做很多事,来弥补那段艰难岁月里他独自长大的孤独。可是一切都有些晚了。藤田已经通知她,要和她一起回苏州送明台的骨灰了,来者不善,她若不去,藤田便会直接抄了明家,她若去,明楼定会冒死救她。她只好先回苏州把明楼逐出明家,一来因为自己是红色资本家总也对明楼有影响,希望此举可以打消一些怀疑,让明楼更安全。二来希望他能真的相信并且失望,只有这样,她在赴藤田的约时,才会安心。

明楼说了很多话,道了很多次歉,他说他知道明镜是为他好,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害他,他就是有些害怕,害怕她不要他。如果她不愿意,他愿意永远只做她弟弟,只要她别抛弃他,如果连她都不要他,不管他,那世界上,就没有人管他了。话说至此,明镜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一转身,泪就下来,如果可以,她不舍得伤害明楼分毫。

傍晚,阿诚急着撞开明楼的门,门从外面锁着,他找了好久才有人说大少爷在里面,那刻印入眼帘的人完全不像他的大哥,头发衣服凌乱,眼睛红的像兔子且毫无生气,他赶紧跑过去,告诉大哥藤田来苏州了,并且要带走大姐,说大姐丧弟心情不好,要带大姐去南京散心。他看着大哥一点点恢复清明的双眼,然后
爬起来向外跑去。

不出意外的,明楼和阿诚暴露了。但是此刻,他们依旧坐在新政府的办公室里,做着汉奸走狗的工作。

明楼不想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每晚回家后,都会拿出明镜留给他的信看一遍,每看一遍,都会笑,也都会哭。
明楼虽不想回忆,却夜夜做梦,都是那夜。梦里他看着明镜对他哭着喊着,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一声清晰枪响,明镜替他挡住子弹,然后她的身体像娃娃一样,向后倒去。她摸着他的脸,留给他最后的话是“别难过,我会一直在。信。”
每到此时,他都会从梦中醒来,总感觉脸还是温的,她真的刚刚还在。

明楼从此算是没了软肋,计划愈加大胆,阿诚笑他比王天风还疯,他只是笑,没有说话。可心里那声音却无比大声的叫嚣着:也许明天就能死了,就可以见到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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